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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职（小说）
昌乐教研室退休干部 孟繁柳
1967年夏。
一阵狂风把“造反有理”吹进了深山里的玉皇小学。这是所由6个年级组成的大复式班校，孙杰老师身兼校长和班主任两职。有人说他是名副其实的当权派。
几个六年级学生被人领出山去见识了几回，开阔了眼界，学来了闹“文化大革命”的本事。
一个雷雨天，经过了充分准备的六年级学生，突然走上讲台，郑重其事地声明：要带领同学什愀极参加批斗当权派的“文化大革命”。一个低年级学生问：谁是当权派?怎么个批斗法?
“校长就是当权派，怎么批斗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接着有人高喊：勒令当权派孙杰上台低头认罪!
孙老师惊愕地走上讲台，未等站稳，就被一个大学生用力摁弯了身子，低下了头。有人紧跟上高喊“打倒资产阶级当权派孙杰”的口号。人小嘴乱，有的喊“打倒自己的当权派孙杰”，有的喊“打倒孙老师”，有的却在议论：打倒孙老师谁来教我们?教室里一阵乱哄哄。
室外的雨越下越大。
孙老师弯着腰，头下垂着，他在凝思静听学生的揭发批判：你偏向学习好的学生，光表扬他们；你教死书，不领我们到大山外看看；你好讲神话故事，毒害我们，你是真正的牛鬼蛇神…
有人领着又喊了一大串似懂非懂的口号。突然，一道闪电，一个霹雷，震得矮小的教室颤动着，小学生吓得捂着耳朵，孙老师忙抬头看护他们。
揭发批判在继续。几个六年级学生重复着刚才那几句话。俗话说：“好话重三遍，狗也不稀听。”
他们有了辞穷的尴尬。但不愧是造反派，领头的灵机一动，厉声下令：孙杰你听着，回去写检查，只许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写不好检查就砸烂你的狗头!
孙老师躲进那斗大的办公室，他被刚才突然刮来的台风惊得魂飞魄散。待他惊魂稍定，捶起了弯疼的腰背，他思忖着：学生说的也在理，自己对他们关爱得很不够……唉，
放下午学了，雨仍然在不慌不忙地下。雨点打着树叶，像打在孙老师的心上。他没心思写检查了，他想到野鸡沟村的学生，回家要过河，多少年来，每逢下雨，他都要护送学生过河。今日雨下了半天，河水定会涨大，假若学生贸然下水，很可能会发生危险。他越想越坐不住了，竟忘记了那“不准”的命令和“砸烂狗头”的章程，戴上苇笠，悄悄地溜了出去。
野鸡沟村的学生来到河边，就看见河水滚滚，一片汪洋。他们惊慌、绝望，天快黑了，过不去河怎么办?领队的大学生想了想，便计上心来：“有了，我回学校勒令孙杰来送我们过河，他若不来，就猛批猛斗!”这时，低头蹲在一棵杨树下避雨的孙老师，听见有人说话，就站了起来，一看是自己的学生，忙喊：“我在这儿等你们，快来我送你们过河!”学生们惊喜地一齐围拢过来。
孙老师先下水试了试深浅，见水已没了膝盖。他先把低年级的学生背过河去，又用胳膊挽着领队大学生的臂，边走边嘱咐：“小心，慢走!别被洪水冲倒呛着!”最后剩下了三年级学生赵亮，他肚子上长了个疮，背是不行的。孙老师想了想坚定地说：“来，我把你抱过去!”说着，弯下腰抱了起来。水深阻力大，没走几步，孙老师的胳膊就酸疼了，他想，再酸再疼也要抱过去，决不能把学生扔在水里，关爱学生是教师的天职。他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前进，最后，终于过’了河。孙老师上气不接下气，一腚就坐在了湿地上。
学生要走了，都高兴地说：“孙老师，再见厂那领队的大学生激动地高喊：“孙老师，对不起，请快回去休息吧!谢谢!”
孙老师望着学生远去的背影，心安理得，禁不住微笑着，忽然，他的心颤抖起来，容不得多想，赶快坚持着站起来，蹒跚着赶去学校，写那还未完成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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