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37年11月生于博兴县店子镇张米村,家中有父母姐妹五人,全家仅有一亩(老亩)沙土地,地两头长庄稼较好,中间原有一沙河故道,农作物不等成熟就枯萎了;就是好年景收入粮食也不过400斤。所以家庭非常贫苦,常年靠父亲给人家打短工才能维持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生活。1941年大旱,再加上家乡是游击区,日本鬼子和汉奸杂牌军经常烧杀抢劫,家乡百姓生活苦到极限,野外的荒草和树皮都被吃光。1942年父亲带病给张侯村伪村长侯世元家锄高粱,被活活热死在高粱地里。我家真是遇上塌天大祸,我母亲一个小脚女人拉着七岁的姐姐、不足五周岁的我和不满周岁的妹妹,在兵荒马乱的旧社会日子可怎么过呀!我家进入最悲惨的岁月。全家靠母亲白黑给人家纺花挣点钱粮,姐姐和我下坡拾柴挖菜,勉强维持生存。最难熬的是冬天,因树叶和野菜都没有了;记得一次大雪后,七岁的姐姐到坡里采麦苗,先用两只小手扒开厚雪,然后采了半小筐麦苗。姐姐回到家时小手冻得胡萝卜似的,并带着血迹。这时妹妹不住地喊饿得慌,母亲含着眼泪用麦苗蒸糠菜团子,这一幕深深地记在我幼小的心里。 由于日寇的封锁,乡村没有火柴,群众只能用原始的火石火镰打火。母亲不会打火,每次做饭都到邻居家讨火,先将破布或旧纸卷成棒状,到邻居家用做饭的灶火点燃,带到家中放上易燃的烂棉花、旧柴草用口吹出火苗引火做饭。一天晚上我到南邻讨火,用的破布有点潮,引上火就不旺,急得我一面跑一面吹,但到家时还是断了火星。二次再去,南邻已关大门,又找了几家,都是大门紧闭,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天一黑就关门。晚上我们娘四个只能吃冰冷的糠菜团子充饥。父亲过世后,由于极度贫穷买不起灯油,我家近三年时间没见过灯光。苦命的母亲摸黑也纺线到深夜,每三五天就能纺一斤线,换取点钱或者粮食,以勉强维持四口人的生命。三年摸黑,第一次灯光是八路军叔叔给的。那是在1945年春,我初上抗日小学,八路军住在了我家。晚上看到梁指导员在灯下写字,我拿着油印的“抗日三字经”也到他灯下读了起来:“卢沟桥,炮声响,日本宪,真疯狂,进中国,烧杀抢……”梁叔叔表扬我读得好,同时问我:“你们屋里怎么没点灯?”“我家买不起油。”梁叔叔没有说话,而是找了个瓶子造了盏小灯,灌上油点亮,让我端到北屋里。这时母亲仍在摸黑纺花,姐姐妹妹刚躺下还没入睡,一见有了灯光,可把他们乐坏了;姐姐妹妹忙起来,手舞足蹈的照自己的身影,比谁的好看;母亲教我用双手照小兔子的造型。我们欢乐的笑声,也使母亲展现了难得的笑容。后来梁指导员对我们说:“日本很快就要投降,共产党一定会让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他送的这盏小灯,一直永远亮在我的心中。 抗日战争胜利后,家乡进行了土地改革,实现了耕者有其田,我家分得了两大亩好地,还有粮食和浮财。我家和广大贫下中农一样彻底从政治上、经济上翻了身。但是因为家中无劳力,农业的耕耘收割等大型农活,大都需要花钱雇人干,再加上家中没有一点积蓄,地里缺肥料,温饱问题解决了,但没有进钱门路,所以经济上仍然比较困难。我在上小学期间,除了课本必须花钱外,铅笔是捡别人不用的短头,写字的本子是用烟盒等废纸代用。好心的同学也送铅笔和小本给我,上学期间从来没摸过毛笔,以最大限度减轻母亲的负担。从三年级开始,在农忙季节经老师批准上午学习,下午干农活,拉下的课程晚上自学补上,不懂的课文第二天提前到校请教老师。1953年完小毕业后顺利考入广饶中学。在初中期间,得到了党和国家的关怀和照顾;三年初中一直享受二等助学金,每月补助六元八角,那时这个数目已经够一个月生活费了,自己只用点学习用品钱。1956年初中毕业后,考虑到家庭实际情况,考取了基本不用花钱的山东省水利学校。1959年毕业后,分配到博兴县水利局任助理技术员。 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从水深火热中救出了我全家,并把我栽培成水利技术干部,真是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从参加工作我就抱定了不忘党恩、永远跟党走的决心:党叫干什么工作,不仅积极干,而且尽力干好。当党的利益与个人利益矛盾时,一定要服从党的利益。 1964年7月27日至28日博兴连降暴雨220毫米,积水漫流,内涝成灾。同时小清河上游暴雨同步,使小清河出现特大洪峰,陶唐口流量303立方米/秒,崔家庄子对岸高青段当晚决口,最大溢洪流量290立方米/秒,持续14天。博兴大部分地区一片汪洋,146个村庄被水包围。县委、县政府领导带领全县干部和广大群众上堤抗洪。起初我跟着高德明副书记在西线抗洪,8月8日王茂森所长要我随马兆兴县长到东线抗洪抢险。那时我在铁路桥附近的大堤上,只穿一件短裤和一件背心,随身带一雨衣。接到通知,顾不得换衣服立刻陪马县长奔赴道口附近。和我同去的王振伦同志分管电话联系等秘书事项,我负责抗洪抢险的技术工作。在道口附近一住就是14个昼夜,由于水大堤薄,险情频发,和民工一起抢险堵漏,一天只能休息四五个小时。我的短裤和背心不知被汗水和雨水湿透过多少次,变得又硬又酸;夜间在大堤上铺上两条草袋子盖着雨衣度过了13个夜晚;直到马县长回县方得换掉酸硬的短裤背心,立马觉得浑身舒坦。 1965年3月10日,我和贾忠恒到小开河黄河炸药仓库运炸药和雷管,炸药装汽车由贾忠恒同志押运回博兴。雷管986个,重约30斤,按规定也要包一汽车。我想这么轻的东西用汽车太浪费了,于是我决定用自行车带;借了一条麻袋垫在后座上,然后放上雷管箱子,用绳子刹好,将车后轮的气调小以减少震动,我就这样推着回博兴。到了道旭渡口,要求危险品必须单包一船,为了节省船费,我推着车子到上游圈里王村一小渡口,只花五毛钱就过了黄河。当时黄河还在修堤,自行车在暄土上走,这样震动小、但太费力,不长时间就累得浑身是汗,我将棉衣脱下盖在雷管箱子上,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到博兴水利局,共步行了10个小时,行程100多华里。当时累得我坐下再也不想站起来,但心里很愉快,因为我不仅安全运回了雷管,而且为国家节省了不少资金。 在毛泽东时代,非常重视水利建设。在1965年辗转几个工地后,冬季参加最艰巨、最紧迫的穿打渔张总干洛车李涵洞施工。那时胜利油田正在开发,但油区内淡水奇缺,而洛车李穿涵是控制黄河水之咽喉;这一工程修不好,黄河水就无法输入油田,因工程紧急,领导安排我靠在这关键工程上。时任胜利油田总调度长兼水电厂厂长的张成浩同志,经常来工地催促,他那种盼水早通的急切心情使我十分感动,恨不得一天将工程建好,及时支援国家油田建设。在挖基战流沙的关键时刻,我亲自带领民工下水苦干,经组织精壮劳力三班昼夜苦战,战胜了流沙,抢砌起基础。正在这时机关来电话讲我妻子要生孩子,要我立即回去。当时妻子侯维英在利城卫生所工作,一不在县城条件差,二不在家乡少亲人。这时她是多么盼望我在她身旁呀!但我是洛车李涵洞施工技术负责人,油田开发急等用水是国家大局,我怎能离开工地呢!我决定坚守工地,尽快完成工程支援国家油田建设。工程完成后已临近春节才回家。十多月没见过我的老母亲高兴地热泪盈眶。见到初生的儿子时,已出生了38天;妻子虽然没说什么,我想她必然百感交集,又爱又恨的情绪难以言表。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对含辛茹苦养育我的母亲没有很好尽孝;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妻子生育四个孩子,竟然三个没在她身边;我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子女们的关爱真是太少太少了。 由于我积极努力忘我工作,被推选为全县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先进典型,县委宣传部领导主持在县大礼堂向全县干部职工作了汇报;由于我讲的实事多、空话少,博得了一次又一次的热烈掌声。这一年我又被推选为出席惠民地区的学雷锋标兵,并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光阴荏苒,当今我已是耄耋之年;又因1970年12月在打渔张三干进水闸抬闸门负伤,造成腰腿残疾,好多事情深感力不从心了。但我是一名共产党员,绝不能忘记自己“不忘初心,牢记党恩,永远跟党走”的信念,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微光余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