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42年,如今已是70开外的人了,作为新中国第一代芭蕾舞演员,每当回忆起自己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在芭蕾艺术的滋润下走到了老年,心中便充盈着满满的幸福。 芭蕾这门残酷的艺术,虽然让我吃尽了苦头,但经历了人生70多年的酸甜苦辣后,我依然庆幸命运让我选择了芭蕾,芭蕾成就了我纯净而快乐的人生。 芭蕾这门高雅艺术,在中国起步较晚,人们对它不甚了解,直到1954年,国家成立了北京舞蹈学校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才使芭蕾艺术在中国生根、开花,人民群众有机会欣赏到自己的芭蕾,并被它高雅、空灵的美感所打动、折服。 说起和芭蕾结缘完全是一个偶然。我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家庭,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的职业均和艺术不沾边。1954年我12岁时,正在上海建春女子中学读初一,这年的暑期北京舞蹈学校到上海招生,我的一个亲戚偶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鼓动四肢修长的我去报考。自幼性格活泼开朗好动的我就去报考,居然考上了。对舞蹈艺术尤其是对芭蕾一无所知的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考进了北京舞蹈学校。 我们班一共招了30名学员,男女生各半,年龄在11~13岁之间,基本来自北京、上海、天津、沈阳等大城市。学校对我们这些小学员实行封闭式教学和管理,十一二岁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故乡和家庭开始了独立生活。虽然生活很单调,练功非常苦,但被舞蹈家的梦想鼓舞着的孩子们上进心都很强,谁都不甘落后,更不愿意被中途淘汰。除了文化课,我们主要上音乐课、形体课和舞蹈基本功课,每天都要在练功房练上七八个甚至十多个小时,不管是星期天还是节日从没一天中断。 经过3年的文化课和基本功训练后开始分专业,根据每个孩子的条件,有的学习民间舞蹈,有的学习古典舞,我被分配到芭蕾舞专业。虽然我的基本条件不错,但芭蕾艺术要求演员要有极高的柔韧性。我的筋骨偏硬不够软,但我的肌肉比较有力量,所以为了扬长避短,注定了学习芭蕾的我要经受血腥的磨炼。 芭蕾号称为脚尖上的艺术。为了练就跳跃和旋转的基本功,芭蕾舞演员的脚真是伤痕累累、目不忍睹。无论严冬酷暑,练功服都能拧出水来,练得脚趾红肿,趾头全被磨破,鲜血淋淋,疼得钻心,包上纱布接着练。好不容易脚趾结痂了,高强度的训练又把它磨掉,有时发生感染,打针后继续练,直至脚趾结出了硬硬的老茧。这期间如果因为疼痛一旦停下来那就前功尽弃了。芭蕾舞演员的这双脚经历过千万次的磨炼后,才展现出了舞台上优美、轻盈、迷人的舞姿。 由于我的筋相对硬一些,压腿、掰筋、下腰这些基本功每天练得筋疲力尽。韧带拉伤、肌肉劳损都是家常便饭,为了减轻疼痛晚上睡觉时要把腿垫高点儿。虽然每天泡在辛苦的汗水和泪水中,但为了追求心中的梦想,我们浑身充满了动力。6年学习毕业后,我分到了中央芭蕾舞团,从最初的群舞到独舞到担演重要角色,我在舞台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每次演出后听到观众热烈的掌声,每当多次谢幕观众热情依旧不减时,我觉得吃过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芭蕾磨炼了我的意志,让我把美呈现给观众,自己也尽情地享受着芭蕾赐予的美好。 在芭蕾舞台上,我先后饰演过《沂蒙颂》中的英嫂、《草原儿女》中的母亲、《天鹅湖》中的母后、《白毛女》中的二婶,还有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的连长等角色,其中一些经典剧目舞遍国内外众多城市,我感受到作为一个中央芭蕾舞团人的骄傲和自豪! 我在53岁那年转入了教学工作,55岁退休后应聘在少年宫和舞校担任少儿舞蹈教学工作。看到孩子们的成长,我油然感到自己的艺术生命在延长。特别是在2002年,中央芭蕾舞团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四代演员同台演出《红色娘子军》,让60岁的我饰演连长,我感到莫大的荣耀。 我在芭蕾舞台上取得的成绩离不开老伴儿的支持,他是一位科学家,在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读的本科和硕士,在某研究所工作了几十年,至今未退休。现在,除了做些社会教学工作,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家庭上,照顾好老伴儿和自己的生活。只要老伴儿去上班,每天中午我俩都要通次电话,互报平安,我们很享受这40多年来沉淀的浓浓亲情。 编者后记:宋琛琛,中央芭蕾舞团一级演员(教授)。1942年生,上海人。12岁考入北京舞蹈学校(现北京舞蹈学院)学习芭蕾舞。16岁登台演出,曾演过众多深受观众喜爱的角色,代表剧目有《草原儿女》《天鹅湖》《沂蒙颂》《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宋琛琛优美的舞姿和扎实的基本功延长了她的艺术生命。退休后受聘在舞校执教,坚持练功不辍,70开外的她依然身材矫捷,气质高雅,充满着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舞蹈事业的执着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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