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0日,北京人民大会堂。张存浩、程开甲两位院士荣膺2013年年度国家最高科技奖,成了令人瞩目的明星。其中,一位鲜为人知,年已96岁的老人走上领奖台,从习近平主席手中接过荣誉证书,他就是为共和国铸盾,从事惊天事业却一直保持沉默的“两弹一星”元勋、解放军总装备部顾问的开甲院士。 “消失”几十年,建功核试事业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面对严峻的国际形势,为了抵御帝国主义的武力威胁和打破大国的核讹诈、核垄断,增强中国国防实力,党中央果断决定研制“两弹一星”,突破国防尖端技术,发展自己的核武器。1960年夏,钱三强亲自点将,毕业于英国爱丁堡大学物理系,时任南京大学教授的程开甲走进了中国核武器研制队伍,自此,他在学术界“销声匿迹”,潜心核试事业几十年。 原子弹研制初期,程开甲被任命为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长。他第一个采用合理的TFD模型估算出原子弹爆炸时弹心的压力和温度,为原子弹的总体力学计算提供了依据。1962年,中国原子弹的研制工作闯过无数技术难关,露出了希望的曙光。为加快进程,二机部领导决定,另外组织队伍,进行核试验准备和技术攻关。经钱三强推荐,程开甲成为中国核试验技术总负责人。虽然是又一次放弃熟悉的领域、去开拓全新领域,但面对国家的需要,他没说二话,接受了组织安排。 他参加了朱光亚主持的中国原子弹研制、试验等科学技术工作最早的一份纲要的制定,依据国情否定了苏联专家的空投建议,提出采用地面方式;主持制定订了核试验的相关工作纲要及课题,设计了第一颗原子弹百米高铁塔爆炸方案,确定了核爆炸可靠控制和联合测定爆炸威力的方法。并前瞻性地谋划了核武器试验研究所的有关工作。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1700多台(套)仪器全部拿到准确的测试数据。而美国、英国、苏联第一次核试验只拿到很少一部分数据,法国竟完全没有拿到任何数据。1966年12月,首次氢弹原理性试验成功,他提出塔基若干米半径范围地面用水泥加固,减少尘土卷入,效果很好。1967年6月,第一颗空投氢弹试验成功,他提出改变投弹飞机的飞行方向,保证了投弹飞机的安全。1969年9月,首次平洞地下核试验成功,他设计的回填堵塞方案,实现了“自封”,确保了试验工程安全…… 从第一次踏入 “死亡之海”的罗布泊,到回北京工作,程开甲在茫茫戈壁工作生活了20多年。20多年中,青丝变白发,作为中国核试验技术的总负责人,他带领团队,建立发展了中国的核爆炸理论,系统阐明了大气层核爆炸和地下核爆炸过程的物理现象及其产生、发展规律,并在历次核试验中不断验证完善,成为中国核试验总体设计、安全论证、测试诊断和效应研究的重要依据。为共和国铸盾,取得了辉煌成就。虽然从事的是惊天事业,程开甲却一直底调生活,甘于沉默。 不断超越 不懈求索 程开甲回到北京工作生活时已经62岁。他虽因参加核武器研试,20多年没有公开发表论文,但他的学术研究仍然建树多多。上世纪40年代,他用量子力学证明了狄拉克提出的‘狄拉克方程’在自由粒子条件下的正确性,此方程连狄拉克本人也未证明过;五、六十年代,他率先在国内开展了系统的热力学内耗理论研究,出版了中国第一本《固体物理学》教科书;80年代,他进一步发展、完善了高温和低温超导普遍适用的超导双带理论,出版了两部专著;90年代,他提出并建立了系统的“TFDC(托马斯—费米—狄拉克-程开甲)”电子理论,为材料科学的发展提出了新的研究思想与方法,并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支持下将该理论应用于金刚石触媒、纳米管生成、薄膜大电容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有价值的成果。 他的学术思想、学术品格以及学术成就,得益于名师名校的熏陶和科学大家的培育。1931年,程开甲考入浙江嘉兴秀州中学,这所教会学校培养了包括陈省身、李政道在内的10位院士,在此他接受了6年具有“中西合璧”特色的基础教育和创新思维训练。1937年,程开甲以优异成绩考取浙江大学物理系的“公费生”。在这所被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博士誉为“东方剑桥”的大学里,他接受了束星北、王淦昌、陈建功和苏步青等大师严格的科学精神训练。1946年,经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博士推荐,程开甲获得英国文化委员会奖学金,来到爱丁堡大学,成为被称为“物理学家中的物理学家”M.玻恩教授的学生。 他选择超导理论研究作为主攻方向。在导师的指导下,他先后在英国的《自然》、法国的《物理与镭》和苏联的学术杂志上发表了5篇有份量的超导论文,并于1948年与导师玻恩共同提出超导的“双带模型”。 在玻恩身边的4年,他学到了许多先进知识,特别是不同学派,不同观点的分歧,还结识了狄拉克、海特勒、薛定谔、谬勒、鲍威尔等科学巨匠。新中国成立,他毅然回国,恩师亲送行时说,爱因斯坦是一个“离经叛道”者,因而能对经典常规实施超越。这句话,让他终身受益。 竭诚奉献 勇于创新 核武器试验研究所及核试验基地是中国核事业人才的摇篮之一,先后走出了10位院士、几十位技术将军,获得2000多项科技成果奖,许多成果填补了国家空白。程开甲知道,核试验事业是一个尖端的事业,也是一个创新的事业,必须有人才。 程开甲对从各地选调来的专家和技术骨干给予充分的信任,作出了许多挑战性的工作安排,使大批科研人才迅速成长。第一次核试验,立下大功的测量核爆炸冲击波的钟表式压力自计仪,就是程开甲鼓励林俊德等几名年轻大学生因陋就简研制的;同样,中国第一台强流脉冲电子束加速器的研制,也与程开甲大胆将这一高难度项目放心交给邱爱慈不无关系。这两位都脱颖而出,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邱爱慈还是研究所10位院士中,唯一的女性。对此,邱爱慈感慨地说:“决策上项目,决策用我,两个决策,都需要勇气,程老就是这样一个有勇气,敢创新的人。”带队伍、培养人,程开甲总是坚持言教身教。每次核试验任务,他都会亲自到最艰苦、最危险的一线去检查指导技术工作。程开甲说:“说起罗布泊核试验场,人们都会联想到荒漠,死亡之海,提起当年的艰苦岁月,都会回忆起搓板路、住帐篷、喝苦水、战风沙。但对于科技人员来说,真正折磨人、考验人的却是工作上的难点和技术的难关。我们艰苦奋斗的传统不仅仅是生活上吃苦耐劳,更重要的是刻苦学习、顽强攻关、勇攀高峰的拼搏精神,是新观点、新思想的提出和实现,是不断开拓创新的进取精神。” 现在,96岁的程开甲院士仍保持过去的生活方式,过着简单、俭朴的生活。他粗茶淡饭,身体健康,每天按时起居,读书、看报,上网,与博士生讨论前沿科技问题。他担任过多种职务,但他从没想过“权力”,而只服膺“能者为师”那句名言。因此,他可以非常诚恳地对技术员说,“我向你们道歉,上次的讨论,你们的意见是对的。” 作为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程开甲曾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一等奖,国家发明奖二等奖和全国科学大会奖、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等奖励。1999年,他被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时,他的名字才为国人所知。但真正的科学家不求名利,真甘于沉默;真正为祖国做出了重大贡献的科学家,祖国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