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40年,转眼来到人世间已是第73个年头了。时光荏苒,感慨良多。 我的童年,是在北京西郊永定河畔的一个小村庄度过的。7岁开始上学,在本村念初小(1至4年级),继而到外村去念高小(5至6年级)和中学(初、高中各三年),后又到天津念了5年大学。这一路走来就是17个年头。其间虽有困惑和彷徨,有坎坷和苦恼,但那仍是我人生道路上最为单纯、最为顺利、最为幸福的一程。 1964年我于南开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河北师范大学执教,一猛子扎下来就是40个春秋。这是我投身社会、奉献家国的40年,也是我人生曲折、经历丰富的40年,更是我成长成熟、收获良多的40年。 退休后,又已过去10年了,这则是我最轻松、最安逸、最自由、最享受的10年。在尽享天伦之乐的同时,还参加些有益于社会的活动,做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思考些自己感兴趣的社会问题和人生道理。诚可谓随心所欲,安享晚年。 去年是壬辰龙年,正值我的本命年。按传统习俗,人值本命年要结红丝绳、系红腰带,以驱瘟避邪。我向来不信邪祟,且戏谓“龙”既为“圣物”,自能驱邪镇恶,还用什么红丝绳、红腰带?便未随这个“俗”。倒是趁这个本命年,对所谓的“命”进行了一番思索;对如何更好地度过晚年,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通常人们所说的“命”,实指“命运”。我理解是指人生的过程和归宿。有人说“人的命,天注定”,也有人说“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二者虽都可举出许多实例来印证自己观点的正确性,然而各自又有显而易见的局限和偏颇,所以谁也说不服谁。以往,我一直不屑于这种争论。可现在想来,这倒实在是很需要弄明白的——这是涉及到一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问题。 记得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我念高小时,少先队辅导员组织队员谈远大理想,大家发言非常热烈:长大后要当教师的、当医生的、当飞行员的、当工程师的、当汽车司机的……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其中有一人竟说“想当毛主席”,引得全场哄堂大笑。可几十年以后再相聚,却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未能如愿。不要说那“想当毛主席”的,就连一心想当新闻记者的我,作梦也没想到会成为师范大学的一名教师,还成了教授,更没想到会成为大学的校长和党委书记。可见,一个人的命运远远不是个人所能掌握、所能左右的。 可话说回来,在命运面前,人又不是完全被动的、无奈的。在既定条件下,有无改变命运的主观愿望和实际行动,以及这种愿望的强弱和实际行动的多少,又影响乃至改变人的命运。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小到一个家庭、一个个人,莫不如此。没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大众的觉醒和艰苦奋斗、流血牺牲,中国人民就改变不了受“三座大山”压迫剥削的悲惨命运。没有生的愿望和改变命运的决心,像张海迪、邰丽华那样许多残疾人的生命就不会绽放出艳美的光彩。在艰难和凶险的命运面前,是看到光明、奋力抗争,还是灰心丧气、逆来顺受,那结果会是大不一样的。 由此我就想:人的“命”是由先天和后天、客观和主观共同决定的。人只能面对客观现实,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潜能优势,去规划和践行自己的人生之路,去成就和书写自己的人生历程。 对年逾古稀的人来说,虽是“夕阳无限好”,但毕竟已“近黄昏”,不能如年轻人那般的生机勃发,英姿飒爽,奋力拼搏了。鉴于年龄和身体状况,“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也罢,“老有所学、老有所养”也罢,其实都已不是老年人的优势和长项。面对“近黄昏”的现实,老年人还有自己的优势和强项吗?有!那就是“老有所思,老有所悟”。老年人阅历丰富,感悟深刻。将那些基于丰富阅历基础之上的深刻感悟,包括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经过归纳、梳理并形诸文字,则既是老年人自我总结和提高的过程,也是对社会、对后人的一种特有的奉献。 我在72岁生日前后那几天,回首往事,向往未来,每每兴奋异常,激动不已,情不能抑,竟也凑得几句顺口溜。现录于此,既为自勉,也愿以之与众多老年朋友共勉: 平凡一条老命,热血依旧奔腾; 古稀心态不老,窃喜瘦骨铮铮。 不慕荣华富贵,但求体健心净; 烟云功过是非,肝胆老友新朋。 蜗居学诗赏画,游走南北西东; 尽享晚年逸乐,感悟事理人情。 阳台花红叶绿,伏案陶醉笔耕; 流光不令虚度,充实磊落一生。 其中的“心净”原为“心静”,我想还是“净”字贴切——心里干净,不存邪念,没有贼心眼子,没有见不得人的脏东西,自然就会“心静”。有一颗干净的心,才可能结交真正的朋友,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是,即使年及耄耋,又何虑之有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