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池，黎明前的火焰

杨俊生，岳池县自生乡人，生于1926年。在1947年，刚满20岁的岳池青年杨俊生，在共产党的引领下，义无反顾地投身革命洪流。在黑云重压之下，许晓轩、江竹筠、陈然和黄绍辉等地下党员挺身而出，在悲壮的《国际歌》声中，这些牺牲在黎明时分的先烈们伟岸的身影愈来愈高，耸入天际……在拂晓的天幕下，昂首走来了一批又一批不屈的革命者，目光坚毅，脚步铿锵，旗帜漫卷，队列雄壮，这其中，就有年轻的杨俊生。

岳池，黎明前的火焰

——访中共地下党员、渣滓洞幸存者杨俊生

岳定海

在岳池县委老干部局一间明亮的房间内，我面前坐着一位文雅的老者，他戴着金框眼镜，头发花白，眼神坚定，深色的西服内配一件雪白衬衣。面对这样一位胸怀革命信念、并把毕生心血奉献给党的事业的战士，我在肃然起敬之余，听他将几十年间迸发血与火的革命生涯，娓娓道来。

1947年，杨俊生在岳池一中上学，他经常参加学校的革命活动，编墙报、写新诗，用“匕首与投枪”向着黑暗的社会投刺。地下党组织看中杨俊生革命意志坚定，斗争态度积极，便于同年在岳池县小南街蔡衣渠书记家中，将他发展为共产党员。介绍人是同学刘毅，蔡书记为监誓人。从此，杨俊生成为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员，为革命出生入死。

1947年到1948年上半年，杨俊生与刘毅、陈永福、罗仁杰一起，响应地下党“一倍一”（“一倍一”，指一个党员发展一个党员，以倍数发展）活动号召，发展积极分子入党。随后，地下党安排杨俊生到岳池阳和乡中心小学工作，开展革命工作。杨俊生与左国政、袁念之等地下党员一道，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十名教师发展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7月，杨俊生到邻水县河流水乡找地下党员尹兆龙联系工作，准备开展武装斗争，经过几座山头，杨俊生与袁念之前往吴其亮家，他们站到家门口一喊，吴其亮爱人出来焦急地说：“左国政、唐其瑜被乡丁抓了。”杨俊生与尹兆龙去另一个乡躲了一夜，又朝沙湾走，路遇一批乡丁，杨俊生拉低头上破草帽，装成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才侥幸躲过乡丁抓捕。

几经曲折，杨俊生与地下党领导的武装力量接上头，在三溪乡起义中与敌人交火失利，后分散隐蔽。杨俊生、罗仁杰、张元平、刘耀文等四人边打边退，被敌人抓到后关进了三溪乡政府。一路上，他们反复密商，想起中共川东临委有过指示，被捕后有证据说明是地下党员的可承认是党员，如无证据就坚决不承认，以保护革命力量，继续开展对敌斗争。杨俊生等人就基于这个信念，在敌方审讯时一直不承认，敌人没办法，但又不能释放他们，便在1948年8月将他们一路从武胜、合川、江北衙门押解到重庆郊外荒凉而又戒备森严的渣滓洞。

渣滓洞周围方圆40多里，由重兵把守，层层封锁，监狱内牢房单间15平米左右，上下铺6张床，关押12人，又臭又挤，暗无天日，每天牢房紧锁。在渣滓洞，特务看管很严，不许探监、会客、写信、读书、看报，不许串牢房，不许交换案情，不许唱革命歌曲，如有违反，大刑处罚。凡是关进渣滓洞的革命志士一进牢房就要受审，被严刑拷打，比如 “坐老虎凳”“假活埋”“钉竹签”“电刑”“披麻戴孝”“泡镪水”刑罚等，让不少难友受刑致残，罗世文、车耀先、许建业等先烈被害。

威武不能屈，杨俊生与被囚禁在此的革命志士一道，勇敢地与敌人、特务开展面对面斗争。

第一次是为吃饭而抗争。由于谷米太糙，难友们团结起来，向所方提出不许在米里掺杂谷壳、稗子和炭渣，刚好牢房有8个农民会用筛子，就提出了用筛子筛米，供难友食用。由于不久前特务曾打过一位张姓难友，激起渣滓洞难友公愤并爆发了绝食斗争，这一次特务们又担心重演绝食，就答应了要求，难友们终于吃上过了筛子的谷米，斗争取得了胜利。第二次斗争是在1948年11月。新四军战士龙光章因生病无人管无药治而死，难友们群情激奋，强烈要求召开追悼会，所方不同意，叫抬出去埋入乱坟堆了事。这个答复让全体难友愤慨，决定在渣滓洞展开绝食斗争，当绝食到了三天，所方害怕出大事，不得不答应开追悼会。难友们将龙光章的遗体安放在院坝中间，渣滓洞250多个难友戴上白花，围着遗体悼念龙光章。第三次是反对潜伏牢房的特务斗争。1948年10月，所方安插了一个广东籍特务冒充地下党员住进关押杨俊生的7牢房，隔壁事先传来纸条说此人是特务，7牢房难友就处处刁难这个特务，叫他扫地、倒马桶。他装病睡地板不吃不喝，叫他拿碗来盛饭，他装睡不起，无人为他盛饭吃。就这样收拾了几天，潜伏特务不仅未刺探到情报，还饿得眼冒金星。在牢房难友的横眉冷对下，特务灰溜溜地借机跑出去了。

回想着以前的革命经历，杨俊生心绪久久难平，他说第四次狱中斗争也很精彩。1949年春节前夕，地下党员杨汉秀（四川大军阀杨森的侄女）出面与江竹筠一起，找特务头子李磊谈判，要求在春节表演文艺节目。李磊以为渣滓洞与世隔绝，在大墙下拉拉二胡、哼哼川剧也没什么不可以，就答应了。春节一到，所方宣布各个牢房当天不上锁，允许相互串门和表演节目，女牢房12位难友在江竹筠的带领下，身披陈旧的花被面，扭起秧歌，她们兴高采烈地边扭边唱：“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猪羊出了门，猪呀，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解放军……”这个喜庆而且寓意深刻的节目获得了满院坝围观难友的长时间喝彩与热烈鼓掌。直到此刻，特务头子李磊才如梦初醒，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你们胆敢在监狱里唱拥护解放军的歌？……我宣布，以后坚决不准表演节目，再胡行乱为，死路一条。”难友们看着被气得一脸煞白的李磊，嘲笑着反击：“革命的人还怕杀头吗？”

到了1949年春天，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波澜壮阔形势下，蒋军被赶到长江以南，蒋介石为了苟延残喘，被迫与中共中央谈判，并接受其中无条件释放“政治犯”的条款。此时，关押在渣滓洞的杨俊生与其他9位难友，被重庆行辕特刑庭统一以“未决政治犯的身份”被保释出监，是当年在重庆开了一家叫“自生书店”的张元平的姐姐出面当的铺保。

杨俊生说：“我是中共地下党员、渣滓洞的幸存者，从1949年出狱到现在，我对自已约法三章：一是终身按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二是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的一切任务；三是遵纪守法，带头遵守党章，永远保持共产党员的本色！”望着他坚毅的神情，陪同采访的老干部局工作人员对我说，杨老一直将党的宗旨牢记心中，为岳池的革命传统教育发挥余热，起到“传帮带”的模范带头作用。离休后，杨俊生与岳池籍老红军何庆辉、老英雄柴云振组成革命传统教育报告团，多年深入工厂、街道、农村、学校和机关单位作报告，演讲三十多场，累计受教育者达几千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