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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二十大——离退休干部对党的心声表白

翻译家许渊冲:中国要有自己的文化脊梁

2015-6-12 15:06| 发布者: 家网编辑9| 查看: 758| 评论: 0|原作者: 文/北京•王梦悦

摘要: 对于94岁高龄的许渊冲而言,时间似乎是他最好的朋友,只夺去他的听力和牙齿,并将这位岁月老去、精神依然不老的翻译家推向学术丰收。日前,“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首次颁给亚洲翻译家,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中国。94岁 ...

对于94岁高龄的许渊冲而言,时间似乎是他最好的朋友,只夺去他的听力和牙齿,并将这位岁月老去、精神依然不老的翻译家推向学术丰收。日前,“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首次颁给亚洲翻译家,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中国。94岁的许渊冲没去颁奖现场,他选择以一封优雅的英文信书面答谢。在欧洲聚光灯闪耀时刻,他仍坐在北大畅春园的斗室,继续翻译莎士比亚“四大悲剧”。

 

勤奋支撑起的“野心”

自从8年前肠子被切掉一部分,94岁的许渊冲,一直进行着一场赛跑,和疾病、和时间、和其他人。

虽然他看起来老得跑不动了——背早已被压弯,细长的胳膊上黄斑点点、青筋凸出,脚步变得细碎、缓慢、不利索。

惟说起翻译,他会年轻人般嗓门一亮:“诗译英法,全国我第一。”

70岁从北大退休,许渊冲翻译的书越来越多,已达120本。对于未来,他这样雄心勃勃地设计:两个多月翻译一本,计划五年完成《莎士比亚全集》。

翻译界普遍认为,他翻译的《红与黑》胜过傅雷;许渊冲也不吝自我表扬,他认为自己正在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定能超过朱生豪或梁实秋译本。

在这位和翻译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看来,能超越其他中国翻译大家,是“最高级的乐趣所在”。

事实上,他的勤奋支撑得起这样的“野心”。退休后,他的译作从20本,猛增到现在的120余本。这些各色各样的书,整齐码放在他屋子里花15块钱买的旧书架上。

由于健康原因,许渊冲没去现场领奖,他以优雅的英文信表达谢意。“作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中国翻译家,我深感荣幸。我认为,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翻译工作的认可,也表明中国文学受到世界更多的关注。从事汉语、英语和法语文学的翻译对我而言一直是一种享受。94岁的我还在做翻译,我就是喜欢翻译。”说到兴奋处,许渊冲会迅速站起身,两眼放光,像年轻人一样挥舞手臂,凸起的青筋隐约可见。“一点不累,翻译的快乐对于我就像水和空气。”许渊冲笑言。

为抓紧晚上“高产期”,许渊冲养成黑白颠倒的作息习惯。“他现在吃的很少,睡的很少,每天要从晚上十点工作到凌晨三四点。”夫人照君展示了许渊冲近期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成果,电脑上的字密密麻麻,眼神好的年轻人都觉得眼花缭乱,无法想象一位视力衰弱的九旬老人,每天面对电脑工作六七小时,需要多大毅力。

立秋后的北京,凉意渐起。许渊冲依旧盛夏穿着,访谈间隙,他还从冰箱里取出饮料,大口喝起来。

他的身体确实硬朗:94岁年纪,走起路来不用人扶,也不用拐棍。“别说拐棍了,我每天晚上还要骑自行车遛一小时弯呢。”

照君担心丈夫身体吃不消,却也劝不下,还不许人跟着,“倔了一辈子!”“不这么倔,估计也出不了这么大成就。”夫人照君感叹。

 

以“论战”闻名的翻译家

许渊冲从来在争议中前行。钱钟书曾评价:“许渊冲是戴着手铐脚镣跳舞”。

“有争论才有进步”,他不生气,只是遗憾为什么有些人不了解。

翻译家赵瑞蕻批评:许渊冲的译本加了许多不该加的东西;翻译家王佐良则认为他的有些译法类似鸳鸯蝴蝶派,应该避免。许渊冲反驳:一切景语皆情语,我要的是文学翻译,不是文字翻译。

还有一种非议针对他的性格。他名片上赫然印着:“我是书销中外六十本、诗译英法惟一人”,完全不按中国式含蓄套路出牌。“自大”之评,难免接踵而至。

的确,多年来,这位佝偻着背的老人,一直扛着压力负重前行。他头上顶着别人安上去的多顶帽子——文坛遗少、恶霸作风、个人英雄主义,甚至有翻译同行称他“提倡乱译的千古罪人”,说许渊冲“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那也要看我的瓜到底甜不甜!”许渊冲一脸不屑。

许渊冲向来以好“论战”闻名。提起“论战”,这位近百岁老人的思维变得极其敏捷,时而表情激愤,时而哈哈大笑,枯树皮一样的手一直在空中比画,还不时朝自己竖起大拇指。

“他心直口快,把人得罪光了。”许渊冲夫人照君评价,“他不要权,非常直率、质朴、真情……往往有什么说什么。”

这种好辩习惯,可以追溯到他在西南联大读书时。以全省第7名考入西南联大外文系的许渊冲,因嗓门大被人称作“许大炮”。“我就是说话没顾忌,孙中山不也叫孙大炮嘛。”他对外号不以为然。

“敢说话”,没少给他惹罪。上世纪50年代政治运动,他在北京两所外国语学院教书,提了三条意见:一是毛泽东思想应该发展;二是斯大林肃反杀害好人太多;三是“共产主义”翻译错了,原文没有“产”。幸亏领导认为他说的是“学术问题”,没给他戴“右派”帽子。但从那以后,许渊冲再没摆脱“狂妄自大”之类的评价。

许渊冲认为自己狂而不妄。他引用孔子的话解释,“狂者进取”。他觉得:“中国人,应该自信,应该有点狂的精神”。

“自豪使人进步,自卑使人落后”,这是他的人生信条,写在他书房卧榻横幅位置。

 

中国要有自己的文化脊梁

相比刚获得象征终身成就的奖项,许渊冲更在意翻译理念。

他说,他最爱中文的美。不仅中文的美难翻,诗人情怀更难诠释。“很多学者认为,翻译最高标准是将原文直白转换,重‘名’轻‘实’,重‘形似’忽视‘神似’。”许渊冲语气透着无奈,“我觉得不歪曲作者原意情况下,翻译一定要把民族文化味道、灵魂体现出来。”

他举例说:毛泽东《念奴娇·昆仑》,“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他把昆仑分为三截,一截给欧洲,一截给美洲,一截给中国,这种情怀哪里有?这种情怀怎么翻?当时找英国人翻,把三个“一截”直接翻为“three parts(三部分)”,这哪里美嘛!

知道我怎么翻?把第一截翻成“山顶”,第二截翻成“山腰”,第三截翻成“山脚”,这在中文中没啥稀奇,英文表达有了一层美感。英文版里,山顶我翻成“crest”,山腰我翻成“breast”,山脚我翻成“rest”,就是顶部、腰部、底部,还对仗,美不美?

当时,因为翻译这些,我被批斗,但我不在乎!纪念毛主席诞辰一百周年时,英文版《毛泽东诗词选》还是采用了我的译法。

翻译毛主席诗句“不爱红装爱武装”,许渊冲把“红装”译为“powdertheface(涂脂抹粉),把“武装”译为“facethepowder(面对硝烟)。怡好表现“红”与“武”的对应和“装”的重复。此译文对仗工整,堪称绝妙,中国文化味道和精髓跃然纸上。

之所以形成这样一套翻译理论,源于他对中华文化的痴迷与热爱。上世纪80年代始,许渊冲开始致力于把唐诗、宋词、元曲翻译为英法韵文。翻译诗词的难处,在于炼字,经典诗词追求“工”。他译诗,既工整押韵,又境界全出。他坦言:“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也有很多不了解。但我懂一点,中华文化独一无二,中国人一定要知道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不能妄自菲薄。中国一定要有自己的文化脊梁。

翻译本是苦差事,精雕细琢更如此。对于有丰沛热情和深切热爱的许渊冲来说,反是乐事一件。他的学生、清华大学副教授余石屹回忆他在北大教书时情形,有时他“骑自行车见到你,突然‘腾’地跳下来,就地跟你讨论起来”。“翻译时我很愉快,不愉快我翻译干嘛?”许渊冲说。

许渊冲回忆:“19985月,德国交响乐团在北京演奏马勒名作《大地之歌》,其第二乐章《寒秋孤影》和第三乐章《青春》,说‘根据中国唐诗创作’,谁也弄不清是哪两首唐诗。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听了演奏,说一定要尽快把这两首唐诗弄清楚。找了多人,都弄不清楚。因为里面的唐诗,先译成法语,再转译为德语,又译回中文,文字全变了。我一点点往前推,找到法语译本,终于对上原型。一首是张继的《枫桥夜泊》,一首是李白的《客中行》。”

许渊冲现在生活很有规律,全靠夫人保驾护航。他每天9点多起床,午休后,骑自行车遛一小时。晚上10点多去散个步。“走完以后,精神来了,就坐在电脑前,跟李白什么的交换上了。”照君说。

“其实,我从未想到能活这么大岁数。八年前,我做直肠癌手术,医生说我最多活七年,可我现在什么感觉没有。要走就走,不走更好。得了大奖,中国文化得到认可,我走也没什么遗憾。”许渊冲指着桌上几张照片:“这是‘两弹一星’元勋朱光亚、金融界泰斗王传纶,还有杨振宁、‘两弹一星’元勋王希季,这个是我,我们是西南联大同学。朱光亚和王传纶已经走了,我希望还可以抓紧时光,多为翻译中国文化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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