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过年,感受故乡年味
(二)大年五更妈妈的呼喊
回忆起来,小时候家乡的年味浓浓的。有句顺口溜说:“辞了灶,年来到,姑娘要花儿要炮,老婆儿要个新裹脚,老头要个红缨帽。”反映了古时候不同人的各种需求。辞灶(腊月23日)之后,人们就开始忙年了。办值年货,蒸面食(枣饽饽,豆饽饽,团圆饼,喜饼,发糕和压缸的“圣虫”等),炸丸子,熬皮冻,洗尘(扫灰),贴年画对联,包年饺等等。家乡有个礼俗,每年春节期间要祭祖,在正地左首摆上一个高桌子(俗称),除夕那天上午,在桌上放好做出的供品,有五个装有各色肉菜的供用碗,外边放着三摞大饽饽,下面三个是三角形平放,上面再一翻一正放两个,叠成塔形,高桌的最里边当然是平摆着刻(或写)有“俎豆千秋远,本支百世长”的神主匣,里面摆放着先人的牌位,上方的墙上挂着家谱。除夕下午,家家晚辈都要到墓地上坟,烧香烧纸放鞭磕头,算是请祖先回家一起过年了。
再说说那时家乡的另两个习俗:撒马草和接神。除夕那天傍晚,家家都要在院子里的道上撒上一层谷秸,这是春节早晨接来的神仙坐骑用的马草,谷秸中还放有木棍,叫揽马桩。初一那天早晨四点钟左右起来,点上蜡烛,打开门,不回头不说话,到了街门外,点香烧纸放鞭,然后按照黄历上指示的福神财神喜神的方向磕几个头,这就算是接神了。
鞭炮声渐渐稀疏,便开始拜年了。除了个别独挑的,大多是本家族结成一个小小的帮队,以长者为首带领大家挨家挨户的拜年,辈份大的家中简直就象赶集,屋里一片问好的声音。尊长者笑着欢迎大家,那时兴磕头,长辈们常常拦住大家说:“来到有了,来到有了!”意思是来到就算磕头了,免了吧。将大家让进屋里,用花生和瓜子招待大家……
若是有人问我“你家是怎样过年的”?我的回答是,在我小的时候,我家过年的程序如以上所述差不多,但我家有一点独特之处,这是我本篇小文的重点。
那时每年春节早晨四五点钟,我和三姐三哥都会被鞭炮惊醒,但我们都仍然闭着眼睛装睡,因为家乡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冬(冬至)不推(推磨),腊(腊八)不轧(轧碾),大年五更少说话,意思是说话要谨慎,要说吉利话。所以我们都兴奋却又怯怯地等着。这时候妈妈自己先穿好衣服起来,摸着黑默默地开门走到院子里,向着北方,在零星鞭炮响声空间里大声喊着:“应海,快来家吧!……”连喊这么三声,声音凄厉悲切,我们仿佛感到声音已经传到了遥远的北方,心跟着突突地跳了起来……
“应海”是我二哥的名字,二哥小时候挺淘气,曾因上树摘二奶奶沟边一棵杏树上的杏子揪断了树枝掉进沟里跌昏了。13岁那年在四叔家打工,耍滑不干四叔打过他,他死活不去干了,父亲没法,就让他闯关东,14岁他到了东北,托管于在沈阳做买卖的三叔那里,三叔把他安排在一个朋友家里,以此一年换出四块大洋给家里买米下锅。那时东北早就沦陷于日寇铁蹄的蹂躏之中,不安分的二哥声言要去打日本,被三叔知道了,把他叫到自己的柜上,怕他太小遭遇不测,厉声呵斥,并责令他:“你给我跪下!”二哥坚决不跪,三叔呵斥了一阵之后,他转身跑了出去,从此无影无踪,后来相传在沈阳街头发现了他的遗体,妈妈不相信,总希望儿子还活着,期盼着,呼喊着,希望儿子能够听到喊声,哪怕只召唤来儿子的灵魂……
喊完了二哥,妈妈回到屋里炕边,对还在装睡的我们说∶“应强(三姐的名字)、应法(三哥的名字)、应洲,起来过年吧。”我们都爬了起来,先问妈妈好,很快穿好衣服,出门接神,然后加入拜年的人流中……
要问那时候过年快乐吗?答案是肯定的,鞭炮声声,饭香阵阵,欢声笑语,红红的对联,亮亮的灯笼,叫人兴奋,我家写有“军属光荣”的光荣灯更让我们自豪,特别是接神乞福的礼俗,仿佛真的有神仙漫游于村庄上空,庭院之内,整个村庄似乎都笼罩在神秘的氛围中,这时节最公平的是人人都有让神仙赐福的诉求机会,这样,其他的一切都被掩埋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