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与拜年

磕头与拜年

纪慎言

想想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年？我以为除了过年时能够“穿新衣、戴新帽，吃好的，放鞭炮”以外，拜年也是其中的一大乐趣。

因为过年，就有了拜年一说。在乡下拜年是文化词，磕头是俗语。有人叫着你“大伯”“大叔”或“大哥”说“给你拜年啦”，那人就马上就地跪下朝你磕头。所以说拜年就是磕头，磕头才叫拜年。有句歇后语叫“吃了饺子不拜年——装傻”，说的就是大年初一起五更吃了饺子就拜年的风俗。传统的正经的拜年姿势是双膝跪地俯身稽首磕头，并且对每位长辈人都要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重复作揖、跪地、叩首、起身、再作揖的整套动作，不能偷懒或者作弊。那年我在家在给父母拜年时跪下来先给父亲磕了一个头，然后没起身就又给母亲磕头，被母亲笑话说我磕了个“懒巴头”。于是我就尴尬地一乐然后转身躲进了灯影里。

大年初一凌晨，孩子们吃完饺子放完炮仗，先在自己家给长辈拜过年之后，就去同姓（老百姓叫“一个院里”）的人家给长辈拜年。然后一个院里的大人孩子们组成一支队伍，再在全村转着挨家挨户的拜年。那时候没有电灯，大街上、胡同里黑咕隆咚，一帮人叽里咕噜地出了这家进那家，有时候后面的还没进院门，前头先进门的已经往外走了。于是，有人就借助黑天和乱乎在磕头上作弊，不是一蹲了之就是嗷号一声拉倒，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十分火爆。有时候不同姓的两队拜年的人们恰巧碰到一起，大家就在黑影里互相喊着名字或者叫着“XX爷”“XX叔”“XX哥”磕头拜年，比赶年集还热闹。一般情况下，等拜年的队伍转完全村时，天也要放亮了，全身也冒汗了，乐得也累了。

大年初二早晨，男人们把年三十在村头请回来过年的先人们再挨个送回到各自的坟头里之后，有自行车的骑车，没自行车的套牛车，什么也没有的就干脆安步当车去外村亲戚家拜年了。孩子们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姥姥家。最让人高兴的是走亲戚拜年。因为不仅可以看见平时不常看见的亲戚们，而且还可以吃到在自己家吃不到的东西；更重要的还是能够得到姥爷姥姥或者舅舅舅母给的一两毛磕头钱。

长大后，离开农村老家，尤其在城里有了自己一家人之后，渐渐地就不大回家过年了，该孝敬父母的都赶在年前回家办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躲避给乡亲们磕头拜年。我在村里辈儿小，与我差不多年龄的村里人不是叫爷爷就是叫叔，有的还在娘怀里吃奶的娃娃，说不定还得叫个小叔或者小姑！

如今在农村拜年还是兴磕头，按父亲的说法就是一年到头了作为晚辈给长辈磕个头，虽然长辈䞍受了晚辈磕头也不多长一块肉，但是却能够说明晚辈知道自己还有个老的长辈，知道感恩；一些平常闹矛盾不和气的人们，趁过年时晚辈给长辈磕个头，也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现在城里的人们与时俱进，不仅拜年与磕头分了家，而且一律是狗掀帘子——嘴对付，并越来越简化了。以前还兴串串门，人们见面说句“过年好”或问一句“挺好的啊”等祝福新年的吉祥话。后来电话普及了就兴打电话拜年了，这样就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到拜年人的面了。再后来都有手机了，又兴短信拜年了，结果就连拜年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总之，磕头拜年是一种传统风俗，也是一种尊老敬长的文化，似与封建迷信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