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晋级 参加 2017-01 月赛 | |
俺家是这样过年的
孙介法
自从呱呱坠地到现在,我已经过了七十一个年了。六七岁以前不记事,自从记事开始,过年便成了我最喜欢、最快乐的事。
我七八岁时,新中国还是一穷二白,庄户人家也是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但是对于过年,家家户户都很郑重。一进腊月,街上就会响起零星的鞭炮声,孩子们便急切地盼着过年了。到了晚上我就缠着父亲说说过年的话。所谓过年的话,也就是说几几扫屋,几几蒸糕,几几蒸包,几几蒸大饽饽;哪天挂影,哪天贴对联,怎么过大年夜,什么时候吃饺子,饺子里包多少大钱(铜子),怎么给长辈磕头,都上谁家拜年等等。父亲过年的话题说了一遍又一遍,讲了一年又一年,可我总是听不厌,并且越听越喜欢。其实我也不光听,也不断地问这问那,兴奋极了。
我们莱州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父亲关于过年的话题,大都是从“腊八腊八,先生打我俺不怕他”说起,然后按照时间顺序说年前每一天的准备工作。在父亲每天晚上的说道中,年也就一天一天地来了,年味也就一天比一天浓了。尤其是我们村子大,每逢五排十赶大集。腊月集的热闹气氛,更增添了年味。随着弯弯曲曲的大街,赶集的人摩肩接踵。孩子们是不去关心那些卖鸡鸭鱼肉的,也不去看那些卖蔬菜水果的,他们偶尔去看看那些卖糖瓜、大糖和冰糖葫芦的,去瞅瞅卖各种神像和对联的。他们最爱往鞭炮市里钻。那各种各样的鞭炮摆了一溜两行;那嘭嘭咔咔的炮竹声,和着卖主响亮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您听有多响,沙沟子爆竹!道北铺的!”我从市集上跑回家,问父亲今年过年咱家买多少鞭炮?父亲说,买二十个爆竹,一挂鞭,怎么样?我很扫兴,说太少了,买三十个爆竹吧?父亲皱皱眉,说好吧,你听话,那就买三十。小时候过年我不计较吃和穿,我最喜欢拿着鞭炮上街玩,和小伙伴们一起放鞭,比比谁的响,看谁扔得高……
一年又一年,不觉进入青年时期。文化大革命开始那年,我20岁。一场革命取缔了一切封建迷信和传统习俗,过年的年味一下子淡了。好在那时候过年几乎各村都兴演剧唱戏,最兴盛的是演样板戏,我们村历史上就有过年演剧唱戏的传统,年年一进腊月都要排演新戏。大屋子里锣鼓一响,好演剧的和好看热闹的人都往那里跑。我也被导演拉进了演员之列。我唱戏没嗓子,只能去个小兵小卒什么的。演《智取威虎山》,我扮演小分队战士栾超家,身披斗篷手握长枪,随着锣鼓点跑圆场,翻跟头。“报告203首长,来到三岔路口!”这是我的头一句台词。203首长大手一挥:“停止前进!”……我们小分队战士的戏虽然不多,但我觉得极有兴趣。彩排到
后来结婚生了孩子,我们弟兄四个分家各自过日子。由于俺家底根穷,加之三哥有病未婚,分家格外照顾他,我分了好多外债。那时我当民办教师,每月只有5块钱补贴,日子过得很艰苦。那年到了腊月底,生产队里分红,我家开了40元钱,拿回家我和妻子高兴得半夜没睡着,说是今年咱家能过个好年了。可是第二天人家信用社的信贷员来要钱还贷——是俺三哥贷的钱分在我名下。于是40元钱全部拿出还不够,这个年还怎么过?卖点白菜萝卜葱,买点肉,杀只鸡,包一锅地瓜面包子和黑面饽饽,大年夜我做了个葱爆肉,拌了一个热合菜,妻子和孩子都说好吃。大年夜吃饺子,这是雷打不动的老规矩,吃了饺子穿新衣,戴新帽,高高兴兴拜大年……
一年又一年,光阴好似箭,一晃把我晃进了老年。现在过年,钱多了,人少了,因为女儿们都各自有了家。按照我们这里的老习俗,出了嫁的闺女都要在婆家过年的。我也未曾要求她们回家来陪我和老伴过年,因为有外孙年年在我家吃年夜饭,放鞭炮!小时候为了多买点鞭炮,得好好表现讨好父亲。现如今年年买的鞭炮放不完,光鞭炮纸屑就铺满了天井院。不光是鞭炮买的多,鸡鸭鱼虾,蛏子蛤喇,牛肉驴肉羊肉,应有尽有;猪蹄子、大雁腿、狗大腿一样不少,年年还买一套猪头肝肠,皮冻、蹄子冻打两大盆……从
这就是几十年来俺家过年的大体情况。
小时候盼过年,老了怕过年。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得好快啊!人的一生究竟能过多少个年?这个谁也不能预料,但是我敢说,以后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好,年也会越过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