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晋级 参加 2016-10 月赛 | |
娘.亲娘
纪慎言
陪我走了七十个年头的老娘可能是真的累了;在2014年农历八月十三那天下午,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致大腿股骨骨折,从此开始了卧床生活。
以往每年的中秋节之前,我都要带上给老娘的钱物以及给弟弟弟媳和侄女们的礼物,回老家走一趟。每次我都嘱咐老娘“注意安全,好好地活着”;每次我都由衷地感谢弟弟弟媳们替我这个无用的大哥在老娘跟前尽孝。而这次意外的灾难,竟发生在我刚刚离开老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也许是乐极生悲吧,老娘那天很乐,还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了一小杯白酒;下午我告别老娘返回之后,一向爱干净的老娘在孙女的陪同下洗澡,刚刚洗完后,就……
如今,90岁的老娘再也不可能站起来自己走路了,即使躺在我为她花几千元钱买来的“活动床”上也不能自己活动了。因此,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尽孝就只能在老娘的床前了。我虽然比老娘小19岁,但是我这71岁的儿子也到了需要别人照顾的年龄。弟弟妹妹们都理解我的苦衷,只在用大钱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平常侍奉老娘的所有事情全包了。这让做大哥的我非常感动又非常感激!
去年刚入腊月那天,我又回老家去看老娘,老娘虽然比从前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我从小不记得抓过老娘的手,但自从老娘遭灾卧床后,每次见了老娘我都主动抓着老娘的手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老娘的耳朵背了,离她远了或说话声音小了她都不知所云。
说实在话,我与老娘的感情在她病倒之前并不是很亲。我甚至要真的相信:她并不是我的亲娘。我从小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比我大10岁的小姑出嫁前一直带我,她经常让我冲年轻时的老娘说“你是后娘”,被娘逮住后她咬着牙要拿纳鞋底的针缝我的嘴,因此我一直记得她挺狠,不是亲娘。后来又在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我的曾祖父留下的一本记录本家男丁生辰八字的“档案”,在关于我的那一页上面竟赫然写着我的母亲是“孙氏”(父亲的原配),而现在的老娘姓王。从小没有记得老娘给我讲过什么故事,只记得老娘近几年曾几次讲过我一岁不到的时候,她怀着比我差两岁的弟弟,抱着满嘴长了口疮的我满街走动,坐卧不宁。现在我知道,这是老娘在告诉我,她真是我的亲娘!
啊,老娘,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还有必要做DNA亲子鉴定吗?是不是亲娘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在着的时候我供你花钱,有病看病,吃啥买啥,见面抓着你的手跟你说话;一旦你哪天不在了,我还要为你摔盆打幡、上坟燎草,横竖都是你的儿啊。
老娘啊,过去的事情很多,但让我记住的很少。我只记得你看着我长大、陪着我变老就够了。这就是爱,这就是恩,这就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情。过去,我恨不得早早地远远地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家,我对爹娘甚至爷爷奶奶都有过不敬或怨怼;可是,当离开老家离开老娘50多年以后,当自己比当年离家时爹娘的年龄还要大了许多的时候,我却又有了想念有老娘健在的这个老家的心事,像《坐宫》中心神不安的杨四郎。
老娘卧床前期我回家看她,老娘留遗嘱似地叮嘱我,她走后要让我照顾好下面的三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我含着眼泪点头的同时,懂得了这就是娘,不论什么时候想到的都是身后自己的儿女;今年中秋节前我又回家看她,当起身跟老娘告别时,娘嘱咐说:“都这么大年纪了,又都有病,回去别总跟云峥他娘(我老伴)叮当了!”这次我是笑着答应的,知道了这就是亲娘。